2015年12月6日～19日，笔者赴英国参加了由全国农业技术推广服务中心组织的“英国小麦节水高产可持续发展技术培训班”。在英国期间，英国东部农业技术服务中心（ATE）在诺里奇市的东英吉利大学和伦敦市的西伦敦大学为我们安排了为期9天的专业技术讲座。来自英国环境食品与农村事务部（DEFRA）、英国商业创新与技能部（BIS）、英国贸易投资总署（TI）、英国生物技术与生物科学研究委员会（BBSRC）、英国农业与园艺发展理事会（AHDB）、英国国家农业植物学会（NIAB）、英国农业发展与咨询服务处（ADAS）、英国环境与农业联盟（LEAF）以及育种公司、私人农业咨询机构的专家们为我们讲解了英国农业发展、农业对外贸易、农业技术推广、小麦育种技术、小麦病虫害防治、精准农业、农业环境保护与可持续发展等方面的情况。　　 

　　一、英国农业基本情况

　　英国是海洋气候，总体上温暖而湿润，气温-5℃～30℃，年降水量500mm～2000mm。英国地形地貌多样，英格兰东南部地势低，土壤肥沃；英格兰西北部、苏格兰、威尔士地势高，多山区。英国国土面积24万平方公里，人口6470万人，农业从业人员45万人，耕地面积占比71%，农业年产值90亿英磅，占GDP的0.6%。英国人均耕地面积0.1公顷（1.5亩），农业结构随地形变化，主要农作物有小麦、春大麦、油菜、冬大麦、燕麦、马铃薯等。英国降水充沛，小麦等谷物生产不需要灌溉。马铃薯种植面积12万公顷，其中60%需要喷灌。英国油菜籽主要用作生物柴油。一般采用小麦、马铃薯、大麦、油菜轮作，以减少病虫草害和防止土壤板结。2014年，英国小麦种植面积190万公顷，产量8.6吨/公顷；大麦110万公顷，产量6.4吨/公顷；燕麦13.7万公顷，产量6吨/公顷；油菜67.5万公顷，3.6吨/公顷。英国是世界第12大小麦产国（中国、印度、美国排前三）。

　　英国农业全产业链包括：基础研究、应用研究与开发、推广、生产、加工与包装、分配、批发、零售等。英国农业全部是农场主规模经营，全面和全程机械化，广泛使用精准农业、GPS和产量分布图等技术。近10年来，英国粮食生产呈现农场数量递减、农场规模增加、土地越来越集中的趋势。英国小麦播种面积增加了3.75%，达193.6万公顷；农场数量3.21万个，减少了16.4%；农场平均规模增加了23.9%，达60.2公顷；100公顷面积以上的农场达到5400个，占总数的16.8%，10年间增长了17.4%，5400个农场的耕地面积达到100万公顷，占总耕地面积的51.9%。英国谷物都是期货交易，农民很少收获后直接售粮的。粮食机收由农场完成，或几个农场联合完成，或由第三方作业服务完成。粮食存储由农场自行烘干存储或几个农场联合烘干存储。

　　二、英国农业发展的几个显著特点

　　当今英国农业的高度现代化，得益于英国政府重视农业技术创新与发展，努力将农业打造成高新科技领域，让英国年轻人对农业感兴趣，让英国成为全球农业技术领导者。英国财政每年投入农业高新技术研究的资金超过4.8亿英磅，由英国生物技术与生物科学研究委员会（BBSRC）掌握，主要领域在动物健康、生物医学、食品健康、基因分析、植物科学、农业等。政府财政支持的有三大中心（John Innes中心、Roslin学院、Rothamsted洛桑研究中心），还有许多商业化研究中心。英国对农业研发有税收优惠政策，20%的公司运营税在农业高新技术研发上可减半。英国将农业技术与产业发展结合起来，通过市场需求引导农业技术发展，2013年英国政府启动了1.6亿英磅的“农业技术战略”，其中7000万英磅用于技术项目，9000万英磅用于建设世界一流的农业创新中心，目前国家级农业信息和大数据可持续发展中心已建成。当前，英国农业技术重点领域包括种植科学、动物健康、水产和精准农业。

　　英国农业的现代化主要体现在先进的育种技术，普及的精准农业技术，以及高度重视环境保护、资源节约和可持续发展等方面，而且这些方面形成了良性互动，共同目标就是为了实现英国农业生产的高产、优质、安全、环保、减排和可持续。

　　 1.先进的育种技术 英国在农作物育种研究与应用方面走在了世界前列。育种的基础研究由政府投入、商业化运作。我们参观的John Innes 种质资源研究中心，是英国国家级种子库，由英国生物技术与生物科学研究委员会（BBSRC）支持，从上世纪30年代开始建设，现收集完成了9575种小麦, 10839种大麦和2613种燕麦的编号。世界六大育种公司之一的英国KWS小麦育种公司年收入9亿英磅，每年研发投入1.1亿英磅，广泛采用杂交、分子技术、下一代测序、减数分裂、基因编辑、转基因、表型（无人机）、大数据（把基因方法和环境因素综合考虑）等育种技术，着力培育出适应水和养分有效利用、碳排、新能源、环境友好和特定用途等方面的小麦新品种。英国基因分析中心（TGAC）通过基因测序、基因显形、田间病理组学等方法，培育抗条绣病的小麦品种，有效解决小麦病害问题。John Innes种质资源研究中心开展小麦耐抗旱性基因育种研究。英国还高度重视预育种研究，由专门研究机构承担英国生物技术与生物科学研究理事会（BBSRC）公共小麦预育种项目，由英国国家农业植物学会（NIAB）设立信托基金支持，开展育种前的品性要求基因确定、环境适应、评估和提交种质与育种选择工具包等工作，填补了基础研究与商业育种间的空白。

　　2.普及的精准农业技术 英国的精准农业起步于上世纪80年代。随着产量分布图、GPS和卫星技术的发展，以及可持续规模化农场政策的实施，英国农场开始普遍使用精准农业技术。另外，随着土壤、轮作等新理念的产生，免少耕种植制度和技术不断普及应用。目前，英国60%以上的耕地采用精准农业技术，包括GPS导航、机器人挤奶、智能手机、合成产量分布图、GPS土壤分析、变量施肥、奶牛体温自动监测、作物生长传感、无人机、电子耳标、农场管理软件、机器人畜牧喂养等。实现了将航天、航空、先进工程和材料、机器人、无人机、信息通讯、大数据等技术集成于精准农业技术。

　　英国精准农业取得的效果包括，小麦变量施肥技术应用为农民节约了7吨氮肥/公顷，约1600英磅。GPS导航技术的应用为大型农场节省燃油消耗10%，节省时间11%。农药节省大约10%。精准农业在实现节本减排的同时，还提高了管理效益。我们在Easton Otley职业技术学院的校办农场里看到，农场主大卫（David）对精准农业技术了然于胸。农场里的农业机械都安装了GPS导航设备，收割机上安装了产量分布图装置，能实时收集田块不同区域产量分布情况，耕整播种施肥一体机上都安装了土壤水分、养分测量装备，能实时回传数据，实现测土配方精准变量施肥。

　　3.高度重视环境保护、资源节约和可持续发展 英国农业已走过了粗放式发展阶段，除不断追求精细化耕作外，还十分重视环境保护、资源节约和可持续发展。英国把农业当作商业经营行为来看待，除了考虑产量外，还要考虑成本管理、劳动力使用、农作物残留和畜牧废弃物、市场与供应链、环境影响等。英国政府充分认识到，与农场主直接关联的是生产能力（包括产量和品质）、农产品价格、生产成本，农民能够直接掌控的就是尽量使生产成本下降。为此，英国政府通过征收农业种植税（levy），再以税收支持英国农业与园艺发展理事会（AHDB）等立法设置的组织，通过这些组织设立支持项目，以税收返还的补贴形式鼓励农场主兼顾环境和资源保护、可持续发展和新技术应用。

　　英国于1973年加入欧盟，并采用了欧盟共同农业政策。2002年，欧盟出台实施了“水框架指针”，限制在近水源和河道地区的农业生产活动，过去13年这个限制越来越严格。2005年，欧盟共同农业政策实施了两项标准，一是立法管理要求，涉及有关环境、食品安全、动植物健康和动物福利等18个法律标准。二是农业与环境友好条件，要求确保土地保持良好的农业和环境状态，涉及土壤保护、土壤有机质和结构保持、避免生态破坏、水管理。英国环境食品与农村事务部（DEFRA）数据认为，9%的温室气体排放来自农业，农业产生的温室气体排放中，农业机械使用导致的占12%，氮肥等施用占75%。英国承诺到2050年，农业碳排比1990年减排20%。统计数据显示，2014年英国农业生产氮、磷、钾肥的施用量比1984分别减少了30%，56%，44%。相比较而言，世界上氮、磷、钾肥的施用量近10年来分别增加了38%，43%，26%。

　　为我们授课的英国环境与农业联盟（LEAF）专家向我们介绍了代表英国农产品最高品质的LEAF认证。英国环境与农业联盟（LEAF）着力推动集约化农场管理，要求农场主在确保有效的和可赢利的农业生产的同时，兼顾环境友好。LEAF倡导和建立了独立的审查标准——LEAF认证，现已被30多个国家的农民认可使用，涉及9个方面：土壤管理、植保、污染管控与副产品管理、畜牧业、能源效率、水管理、自然环境保护、社会参与、组织规划等。LEAF在英国建立了示范农场网络，每年举行“星期日农场开放日”活动，2015年吸引了30万人到农场来观摩。获得LEAF认证的农场生产出来产品，被赋予高品质的保证，能被联合利华（Unilever）大公司和维特罗斯（Waitrose）大超市优先采购。

　　三、英国农业技术推广情况

　　1947年，英国建立了国家技术推广服务机构，机构中的农业专家依托于大学、实验室、试验农场。上个世纪80年代，应用研究财政支持大为减少，许多研究机构被合并或关停。上个世纪90年代末，推广机构全部私有化，试验农场被卖、被关，许多公益性农业研究和田间试验都停止了，很多信息收集工作至今仍未得到恢复。

　　目前，英国政府主管农业事务的行政机构为英国环境食品与农村事务部（DEFRA），它的职能是通过立法形式，出台政策、制定规则、展望未来。政府通过设立100个引导项目，投资7700万英磅，其中政府出资5000万英磅、企业筹资2700万英磅，用于扶持各类农业技术推广服务组织开展工作。

　　英国把农业技术推广叫做“extension”或“translation”（翻译）的意思。在农业技术推广方面有育种技术服务、农场驻点技术服务、网络资金商业和培训支持服务。所有农业技术推广工作全部市场化，由私人企业来做。为我们安排此次培训活动的英国东部农业技术中心就是这样一个私人农业技术推广组织。英国东部农业技术中心于2014年成立，是一个独立的集群式组织，发挥地区性中介服务作用，为英国农业和园艺创新发展提供多学科技术支持，以提高英国农业和园艺在研究和生产两方面的能力、效率和可持续性。中心是由各种农业企业、服务公司以会员制形式组成的非赢利性中介组织，活动经费由会员赞助提供。该中心活动能力强、影响广泛，将很多农业服务组织和专家团队联系起来，让技术研究者走进田间、吸引年轻学生投身农业，通过开展农业科技展示、农田试验、田间开放日等活动，让农业科学家、技术专家和农场主们坐在一起，进行技术研讨和交流。

　　为我们授课的另外一家公司Hutchinsons公司也是一家专门从事农业技术推广的咨询服务公司。该公司是成立于1938年的私人企业，现已成为集团式公司，在全英国有25家分公司。公司一方面与各种农药、化肥、种子等企业进行商业往来；另一方面，与英国国家农业植物学会（NIAB）国家级中介机构和英国农业与园艺发展理事会（AHDB）等政府部门保持紧密联系。通过这种资源优势，公司技术人员和咨询专家广泛活跃在英国各大农场，直接与农场主和种植者打交道。同时，该公司也投入力量开展见成效、可复制、易推广的田间试验。Hutchinsons公司面向农场提供的服务有：农艺建议、植保产品销售、化肥供应、种子供应、其他付费服务（包括环境、投入、精准农业、作物养分调节）、土壤实验室分析、虫害分析、包装材料等。Hutchinsons公司与各种农资企业、英国国家农业植物学会（NIAB）、农场一道构建产量提升网络（YEN）。该公司为我授课的专家很自豪地说：“农场主可以不要老婆，但不能没有我们”。与Hutchinsons公司类似的农业技术咨询服务公司还有agrovista、agrii、frontier、procam四家。

　　四、对我国农业发展的启示

　　1.要占领农业育种科技制高点 英国小麦平均单产达到6吨/公顷～8吨/公顷。其中很大的贡献来自于品种。我国要确保粮食安全，就必须在农业育种上加大投入，逐步规范，占领农业育种科技制高点。

　　2.要推进农业规模化、集约化经营 英国人口密度和人均耕地面积与中国相当，但英国已经很好地实现农业的现代化，走在世界的前列，这其中很重要的一点是农业规模化和集约化经营。中国要加大对新型农业经营主体的培育，推进农业适度规模经营。只有在一定规模经营的基础上，才能实现劳动力、投入品和农业机械的集约化高效利用，才能降低生产成本，提高农业的比较效益。

　　3.要大力推广符合环境友好、资源节约要求的精准农业技术 要实现劳动力、投入品和农业机械的集约化高效利用，除了规模化生产外，还要有先进农业科技来支撑。中国要加大北斗导航、卫星遥感、无人机、信息网络、大数据、大马力高端农机具等技术在农业生产中的集成应用。要在土壤墒情监测、水肥有效利用、农药临界需求管控、卫星定位、无人驾驶、农业与环境相适合等方面进行精细化研究与推广应用，推动我国农业向符合环境友好、资源节约的现代农业跨越。

　　4.要充分发挥公益性农技推广机构作用 中国与英国国情、农情不同。中国特色农业技术推广体系在现阶段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和优势。政府搞技术推广，优势在于更公正、更自由，有更多信息来源。提供公益性服务的技术推广人员应该从更高层次上，从整个农业产业的角度来考虑问题。殊途同归，不管什么样的农业技术推广体系，有效的技术推广应该确保：繁荣的农业，使用一流的科技，投入品有效利用，农业可持续发展，为农民带来稳定的收益，为市场提供充足的农产品，保持健康、安全的生态环境。

　　五、感想和体会

　　此次出国培训，让笔者更加深刻认识到中央提出的“五个发展理念”的重要性和紧迫感。英国作为世界老牌资本主义国家，目前在经济、科技等方面仍保持世界领先地位，物质丰富、人民富裕、环境优美、政府高效。我国要建成小康社会，实现农业的现代化，一是离不开创新发展。无论是英国政府、还是科技企业，都投入大量财力用于基础研究和创新开发，为整个国家经济发展提供了不竭动力，创造了层出不穷的新产业、新业态。中国农业发展要将创新贯穿于全环节、全产业链。要将创新与需求紧密衔接，为农业生产发展提供有效的技术供给。二是离不开协调发展。英国经过200多年的资本主义积累，农业仍是现在愿意保留在本土的实业。因为实现了现代化的农业已经不再给英国带来环境和资源上的压力。中国要实现经济、社会、生态环境的可持续发展，除了加快经济结构转型升级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补上农业发展的短板，加快实现农业现代化，推进新型工业化、信息化、城镇化、农业现代化协调发展。三是离不开绿色发展。英国农产品被赋予高品质的象征，就在于英国的农业走环境友好、资源节约的发展路子，通过精准农业实现了农产品绿色、有机和无公害的品质。中国的农业要加快转变发展方式，要大力推进规模化、集约化经营，追求资源利用率的极致高效和环境伤害的零容忍。四是离不开开放发展。中国要加强对欧美发达国家在农业创新发展上先进理念的学习和借鉴，要加大农业科技、信息、资源等方面的交流力度，要以国际视野来正确看待和处理国际农业产业分工，改变中国农业对外发展的不利格局。五是离不开共享发展。英国在农业种植税的征收和补贴返还，以及在执行欧盟共同农业政策中，既维护了国家在经济发展、环境保护和资源节约上的利益，又兼顾了本国农场主的经济利益。农民最关心的是收益。如何让农民收益不但不受损而且还有更多的增加，这是中国调整农业结构、推动农业发展方式转变工作过程中必须牢牢坚守的底线。